她缓缓抬眼,望向殿外渐次明亮的天光,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、近乎漠然的弧度,随后轻轻叹了口气。
齐汝在宫中沉浮这些年,一手医术精湛,却偏生是两面讨好、两头周全的做派,既是皇上的人,又替太后办事。
如今落得这般横死街头的下场,虽是惨烈,却也在情理之中。
皇上一旦知道了齐汝的忠心不是那么的牢固,必定会置他于死地的。
她正思忖着,连翘又压低声音禀报道:“娘娘,还有一事,昨夜皇上原本翻的是马佳常在的绿头牌,都已经传了口谕让马佳常在预备着了,谁知曹答应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,硬是把皇上给截胡了去。”
富察琅嬅微微颔首,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。
她指尖摩挲着茶盏杯沿的花纹,语气平淡无波,
“新人初入宫闱,正是心高气傲、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。令妃和舒妃根基稳固,她们便是有天大的胆子,也不敢去触她们的霉头,可对着那些与自己一同选秀入宫、身份相当的姐妹,便没了这般顾忌。”
自从秀女入宫,这样的争抢便从未断过。
今日你截了我的牌子,明日我便在御花园“偶遇”皇上,后日又不知是谁借着献艺的由头独占了皇上的目光。
桩桩件件,连翘日日都要向她回禀,她听得久了,也便倦了。
“罢了,”富察琅嬅抬手揉了揉眉心,语气里透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疲惫,
“你去传本宫的话,告知东西六宫,今日本宫旧疾复发,头疼得厉害,精神不济,各宫嫔妃不必前来长春宫请安了。”
连翘应声退下,殿内复又归于平静。
富察琅嬅端起参茶,浅啜一口。
她如今早已没了心思去理会这些妃嫔们的争风吃醋、勾心斗角。
更何况,她心底深处,反倒巴不得这些小妃嫔们闹得再凶些,一个个使出浑身解数,争宠夺爱,八仙过海各显神通,把皇上的心思牢牢拴在这后宫的温柔乡里。
她这般置身事外,底下的小妃嫔们果然没了顾忌,闹得愈发不可开交。
马佳常在气不过曹答应截胡,便在御花园的凉亭里故意寻了个由头奚落了人一番。
另有几位常在、答应,日日巴着皇上不放,各有各的手段,各有各的盘算,把后宫搅得热闹非凡。
时光荏苒,转眼又是月余。
这一个多月里,曹答应凭借着几分娇俏灵动,又惯会撒娇卖乖,竟是独占了皇上不少恩宠,一时风头无两。
可谁也未曾料到,一日清晨,养心殿的一道圣旨突然传遍后宫。
曹答应行事骄纵,不敬尊卑,降为官女子,禁足于偏僻宫苑,非诏不得外出。
消息传来时,富察琅嬅正在窗前修剪一盆花房刚送来的波斯菊,闻言不过微微一顿,手中的银剪轻轻剪断了一朵开的正好的菊花。
她放下剪刀,用锦帕擦了擦手,对身边的连翘吩咐道:“去把进保传到长春宫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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连翘脚步轻缓地引着进保穿过回廊,进了长春宫的暖阁。
进保一身总管太监服饰,踏入暖阁的那一刻,他目光不敢四处游移,对着上座的富察琅嬅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