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无其事的,说出了足以被称为暴言的人,脸上仍旧挂着那种怎么看怎么瘆得慌的笑容,于是位于他身后的,那个深黑却又泛着血色的影子,便也跟着试探性的牵拉着面部的阴影,露出了一个从浓淡对比上来看,大约能称得上是笑的表情。
名为窒息的感官,于是再一次的,出现在了为满足自己的私欲,一度无所不用其极的笠原身上,压迫着他努力想要汲取空气的肺,和试图跳动的心脏,像是要就这么杀了这个足以被定义为渣滓的存在一样。
但偏偏,偏偏这样的压力,只维持了片刻,就因鬼丸国纲的视线发生了偏移,而跟着一道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听起来多少有些个人情绪在内,但又不算特别严重的言语。
“那么……作为有权进行审判的受害者,你们又是怎么想的呢?”
鬼丸国纲一边说着,一边伸出手去,动作十分自然的将掌心按在了身后从二维变成三维的影子的脑袋上,并面不改色的把对方从和自己一样高大的形象,强行按回了扁平且至少看上去没有异常的二维模样。
“有权……明明制住笠原那家伙的是你,我们实际上什么都没做……这样的我们,有什么权利和资格去审判……”三日月宗近只是多少有些艰难的,从那张昳丽的脸上,露出了一个苦笑,“而且之前……我们还如此不知好歹……”
“嚯,你们还知道自己是不知好歹啊……”
虽然脑子还在被鬼丸国纲之前的话震撼,但光世的身体却先于意识的,对着那些曾对鬼丸国纲出于好意所伸出的手,回以恶意的刃们冷嘲热讽了起来。
“……倒也不至于这么……毕竟他们的情况,也算是有情可原?”鬼丸国纲愣了一下,没料到光世会突然开口的他,目光多少有些游移,随后有些干巴巴的,从喉咙里挤出了回应。
“他们情有可原,难道就是他们可以随意欺负阿槐你的理由吗!”光世只是冷着脸,咬着牙一样的反驳起了鬼丸国纲。
“我不是……”鬼丸国纲直觉不妙,但还是下意识的挣扎着,想要辩驳一二。
但光世却像是因为之前下意识的回应,而彻底的,从鬼丸国纲给予的精神震撼中回过神来了一样,开始用那只猩红的眼,盯着目光左飘右移,却就是不看自己的鬼丸国纲。
“不是什么?阿槐……我似乎还没问你,你反复重复你该死……是什么意思?”
光世扯着唇角,露出了一个不是很符合大典太光世刃设,但是很符合作为鬼丸国纲单推人的大典太光世人设的,阴暗程度超标的笑容。
“你又开始自厌了?这次是觉得自己没有活下去的价值,还是觉得自己没有活下去的意义?又或者……二者皆是?”
光世顶着那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和鬼丸国纲的笑容属于两个不同方向,但却同样瘆人的笑容,阴恻恻的对鬼丸国纲发出了质询,“还是说……你这次又发展出了什么新问题?”
“……就算你这么说,那也是事实啊,”鬼丸国纲虽然还想着通过目光游移来躲避光世给予的无形压迫,但在那只猩红眼眸的凝视下,他最后还是放弃了躲避,只是多少还是有些目光躲闪的,讪讪的咕哝着,“我确实……”
“是没有活下去的价值和意义的啊……”
知道光世铁定会因为自己的话生气,但还是强撑着开口的鬼丸国纲,垂着眼帘,尽力用不去直视光世的方法,来规避对方那只猩红眼瞳里的怒火,“我和山鬼不一样……”
“他是自嵬的身上,诞生的完备存在,而我不是……就连这条卑劣的性命,都是因山鬼的不忍心,才获得了存续……就像他说的那样,名字也好,人生也罢……那都是他的东西,而我只是一个窃贼,一个窃取了这一切,甚至连他生存的机会都要占了去的,贼……”
光世的脸肉眼可见的,从原本白皙的模样,开始逐渐变得涨红,怎么看都是一副气得不行的样子。
但偏偏垂着眼的鬼丸国纲看不到那一切,只是仍旧自顾自的,向外诉说着自己的看法。
“就算抛开……抛开这一点不提,作为■槐的我,又有什么价值呢?我并不是……不是爷……那个老人,真正意义上的血亲,我担得起那个姓氏吗?我……我甚至连最后的槐……都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……”
“作为老人的孩子……我是个不合格的,只会让长辈赔上性命的祸患,作为一个学生,我依旧是个不合格的,只会让老师困扰的麻烦,被送进军队,作为一个军人……我又只会不断的,给战友带来灾祸,摧毁他人的家庭与幸福……”
鬼丸国纲无意识的抽动着的手指,随着他的叙述,将身上披着的那件,属于光世披风的布料,捏在了指尖蹂躏,活像是要把那块柔软的布就那么磋磨到断裂一样。
但在那块本质上是灵力构成的纤维不堪重负之前,鬼丸国纲苍白的指尖,却又乖觉的收敛了力气,甚至反过来去将皱缩的布料抚平,在确认恢复了原本的平整后,才又一次的捉着那块布料继续蹂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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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而后来,作为鬼……我是杀人无数的刽子手,是不辨善恶的从犯,是被套上项圈的番犬,是唯命是从,助纣为虐的野兽,是被刻上烙印的,所谓的,属于某人的红山茶……”
鬼丸国纲的表情逐渐的平复下来,不再挂着那个怎么看怎么瘆人的笑,而是顶着一个像是事不关己一样的漠然神情。
“即使用‘这一切都是卧底任务需要’来解释,我也确实是……无可救药的,堕入阿修罗道的恶鬼,即使被修复,被抹除了痕迹,我也仍旧是从内到外,都肮脏无比的东西……”
“我夺走了他人的生命,不止一条,无辜者的血在这双手上流淌,不计其数。”鬼丸国纲说着,同时抬手示意,于是便像是那双手上真的还在流血一样,有着浓郁的血腥气,散发到了空气中。
“我对他者的求饶视而不见,不止一次,无辜者的哀嚎在这对耳的鼓膜上振动,至今仍在。”鬼丸国纲将手腕无力下垂的那双手提起,用指尖指向了自己的耳朵,于是便有似有还无的虚幻悲鸣,在空气中回响着,被在场他者的鼓膜所捕获。